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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隻紙鶴，是一個願望，
萬隻紙鶴，是一場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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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她到底在做什麼？」
我觀察她好些日子終於忍不住提出疑問。
我的同學、她的直屬學姐－－蘭疑惑的望著我：
「誰？」
「她。」
我用下巴指了指隔了三個座位的她，一個晚我兩屆的學妹，聽說她成績優異，是教授的愛徒，以低修高來到我們這三年級的必修課程，也是教授的主意。
「折紙鶴啊！」
蘭白了我一眼，以為我沒看見她桌上的彩紙和一只已折成型的鵝黃色紙鶴。
我對天翻了個白眼，上帝啊，請原諒這些愚昧的人吧！
「我是問，她折紙鶴幹嘛？」
記得五、六年前女孩子們瘋狂的折起紙鶴，只因為一個傳說：折成千隻紙鶴，可以許下一個願望。
一時之間，商店中販賣的盡是形形色色、琳瑯滿目的折紙鶴彩紙，不管什麼時候，女孩子們手中總是有一隻折了一半的紙鶴。
男孩子的生日禮物裡，也多了一罐裝了千紙鶴的玻璃罐子。
大概因為這個傳說空穴來風、子虛烏有，沒幾個月，這種荒誕的折紙鶴許願風潮便銷聲匿跡。
她，該不會蠢的相信這種傳說吧？！
「我哪知道，你不會去問她啊！」
蘭反瞪我一眼，回過頭和女同學們繼續三姑六婆，不再搭理我，賭定了我不會去做八卦大王。
蘭猜對了，我沒有去問她，收起我的好奇心，直至一週後的同一堂課下課時間，我又見她兩手忙碌的折著紙鶴。
在她面前座定，掂起幾隻她做的紙鶴端詳，赫然發現紙鶴的翅膀上都以鉛筆寫了個小小的數字，手上這隻，正是編號第7350。
「為什麼要折紙鶴？許願嗎？」
「千紙鶴的願望靈驗嗎？」她反問我，眼中有一抹刻意裝出的堅強。
「根據本人的親身歷練，不靈！」我將紙鶴小心翼翼的放回她桌上，如果紙鶴真的代表她的願望，我便不該折損。
「所以我不是為了許願！」她將桌上的紙鶴全收進一只淡藍色的束口布袋。
「那為什麼？」折紙鶴不是件小工程，如果翅膀上的編號是她折的紙鶴數，那她這工程可媲美金字塔、長城。
「好玩！」她聳聳肩。
我也聳聳肩，沒有再問下去。
她不願坦白，我不想多問，話題就此打住，別人的秘密，我無意探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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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的孤寂，我願與你共擔，
你的悲戚，我願和你同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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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晚上有家族聚會！」蘭叫住我，提醒著我欲忘記的約會。
男生在家族聚會裡只有一項工作－－當司機，讓女生指揮來指揮去，想泡美妹的人對這項工作挺有興趣，不乏主動應徵者。
常被美妹泡的我，對家族聚會則是能避則避。
我寧可躲在宿舍打電動，也總比當司機在外頭夜遊、吹風的好。
是巧合抑或是蘭的刻意安排，我以無心探究，今晚坐在我車後座的人是她，那個折紙鶴學妹。
當她的手輕輕地扶在我腰際時，我又想起了那個沒得到答案的問題。
「你的紙鶴還在折嗎？」我問。
她沈默了一下，才回答我：
「嗯。」
「折紙鶴很麻煩吧！手得很巧才行。」
她用的是兩公分見方的紙，折起來的紙鶴最為漂亮，大小適中，但也最花功夫。
在折紙鶴風行的時期，我曾試著玩過這玩意兒，看著被我撕壞翅膀的可憐殘破紙鶴，我只有一句評語：自找麻煩的工作！
「不會，折習慣就好了。」她柔柔的說，答案簡短有力，似是不願意多談。
於是，寂靜圍繞在我們之間，直至到達目的地。
家族聚會，說穿了就是狂歡晚會，烤肉、啤酒、震耳的音樂、擺動的肉體，交錯織成的夜晚。
摯友恆提了慣啤酒過來，問道：
「喜歡那女孩？你整晚視線沒離開過她。」
「沒，只是好奇。」
我狼狽的收回視線，接過啤酒，仰天灌下一大口，從嘴角流出的冰涼液體，順著喉結而下，稍稍澆醒了我的理智。
「你從沒對女人好奇這麼久。」恆提出我不可抗辯的事實。
「好吧，除了好奇，還多了一點點什麼。」我承認這個女孩給我特別的感覺。
多特別？我也說不上來，直覺她的紙鶴牽動著個故事，一個相關於情愛的故事，我好奇的是這個故事內容，她給我的特別感覺，來自她對紙鶴的執著。
她為什麼對折紙鶴如此執著？
「還多了一點點什麼？」恆問。
「我也不知道，等我知道了，自然會告訴你。」
我將空罐子遞給恆，起身走向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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妳說，是酒精讓我迷醉；妳說，妳會為他永遠等下去。
我說，只有人會讓我迷醉；我說，我會為妳永遠等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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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為什麼要折紙鶴？」我坐在她身旁，遞給她一罐啤酒。
我不確定她喝不喝酒，但啤酒是今晚唯一的飲料。
她抬望我的眼迷迷濛濛，還掛下兩串清淚。盯著我看了半晌，突然撲進我懷裡：
「軒～～」
她喝了不少酒，我確定！
因為她叫的不是我的名。
數對尖銳的好事眼光掃了過來，其中還包含了蘭微嗔的瞪視，蘭定是認為我欺負了她。
苦笑一聲，我摟著她躲到角落。
幫她拭乾了淚，她抽抽噎噎的向我道歉。
「無妨，」我輕拍她的背脊，「可以告訴我軒是誰嗎？」
她緊咬住下唇，陷入說與不說的掙扎。
十分鐘之後，我知道了軒是誰，我也終於知道她為什麼要折紙鶴。
軒是她遠赴國外讀書的男朋友，在臨行前，他們訂了個約定，她每天折十隻紙鶴為男朋友祈福，而男方會在她折滿第一萬隻紙鶴時，回台灣與她訂婚。
如我所想，紙鶴翅膀上的數字，正是她所折的紙鶴數目，算算，她男朋友再半年多就會回來了。
就我而言，這是個奇怪的約定，紙鶴什麼時候變成了算日子的替代品？！
對她而言，這是相愛的誓約，紙鶴載滿她的愛，而萬隻紙鶴湊齊時，她的愛將有所依歸！
我為她的傻感到心疼，為她的執著感到感動，日後，每見到她折紙鶴，我總是默默的座在她身旁，替她數著紙鶴的數目。
半年後，她果然沒有再折起紙鶴，但，她卻日漸消瘦。
看在眼裡的我，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，於是乎，換我折起紙鶴，一天一隻送給她。
紙鶴的翅膀上，有著代表日期的數字；紙鶴的肚子裡，有著代表我心意的一句話。
我在第一隻紙鶴的肚子裡寫著：『跟我交往吧！』
不在乎她是否有發現紙鶴肚子裡的字，我每天折好一隻紙鶴，送到她的信箱，就連當兵的時候也未曾中斷。
一天將一隻紙鶴放進信封裡，信封上面是她家的住址。
當我折到第九百五十七隻紙鶴時，我退伍了。
當我折到第九百九十二隻紙鶴時，恆告訴我，她畢業了。
當我折到第九百九十九隻紙鶴時，她出現在我面前，拿出一個裝著紙鶴的玻璃罐子，和一張彩紙。
她在彩紙上不知寫了什麼，然後折成紙鶴遞給我。
接過紙鶴，我看見紙鶴的翅膀上有著明天的日期。
拆開紙鶴，我看見紙鶴的肚子裡寫了五個字：
『我們交往吧！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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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千紙鶴可以換來一個願望，我願用萬紙鶴換取妳的笑顏。
點頭，我便還你一萬隻紙鶴，給你一場會劃下句點的等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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